2014-09-09, D7 | 利馬, 上欽查 (Chincha)

五點半鬧鐘響後,仍然是沒有自來水,所以不敢開啟熱水爐,還是回到暖和的被窩當中,睡多一兩點再起梳洗澡和收拾行裝。時常想早一點將行裝在離開前一晚收拾好,但每次都好像學生時代考試般,不到最後,也不願起動。

梳洗過後,人就精神。出窗台再眺望市內一翻,除街道在夜雨灑過後微濕,景物依舊是五天前的一樣。隔壁的房間只剩一邊牆還未塗上新漆,各工具也放得好好的,準備有新的旅客入住,人來人又往,當中也曾有過我這個過客。

冒著雨粉,從301巴士下車處 Estacíon Central 步行,算是費了一些問路的功夫和摸索,九點五十四分才到巴士站。十時出車,但買票順利,致不要廷誤空等下一班車。票價十五元,比想像中便宜。

梳馬尾尖鼻子的女稽查員知我丁點西班牙語也不懂,做了個啞子食黃蓮的表情動作,出奇我言語不通,何以自己一人在這邊到處走。巴士在車內慢走,她時而在靠近車門,時而跳出車外,叫喊兜客:Chincha, Chincha!在車廂內查票寫發票時,就取出橫貫在腦後厚密金黃色頭髮中的一枝原子筆。大巴分別經過幾處又有人上來㮷核,將車票撕掉一部份。乘客是明白當中的過程,一早便把票子放在面前坐位枕首背的布套下,隨時方便取出,而我就得遂次將銀包拿出又放回。

出城外的一段路所經的都是舊區老舖,有街邊橋底供餐的地方,眾人在一天辛勞前,擠擁排坐吃早餐,旁偕有汽車和伴隨的聲浪和廢氣。

出利馬市後,公路雖傍海岸線而行,但沿路見有延綿起伏的沙土山丘,故多時目不能及海。若沒有沙丘阻擋視線,沙灘當前,就像是這片彷如沙漠的領土與茫茫海洋之間的緩衝區。眼前的遠空全是乳白的雲,天即是雲,無縫,一大整片,和白茫茫的海近乎混成一片,分不清彼此。之後經過好幾個沙灘小鎮,簡單木屋縱橫有序,旁有高崖,是自己以往旅遊所到之處所有的不同風韻。對於前面不多遠處,昨天原本還屬於自己行程一部份的 Pucusana,亦有多少憑據,給予自己想像。但旅遊本身就是取捨的過程,你總不可以選上所有自己可能喜歡的地方,還是接受現實,腳踏實地的在有限制的條件下,安心選擇及服應自己所相信的判斷。

到地的巴士站離鎮廣場不遠,不到一公里。但大馬路外已停泊了一排三輪車在等候。僱上了一部紅紅的,途經之處見有原始小鎮的熙攘混雜,路兩旁高高密密的木桿街燈,電線空中交錯,各式小商店林立,喧鬧非常,心中便泛起了欣喜雀躍。唯在廣場下車後,背著背包,得要邊行邊問過幾個街上小販,到過幾間酒店旅館,花上好些時間來來回回,不是因房間太貴就是嫌條件簡陋,還有一間已沒有空房,最後才在四層高的 Hotel Seville 落腳。 五十索爾,乾淨舒適,是先前那間收一百索爾的酒店經理介紹的。

四點才吃中飯,是在酒店往巴士站方向,在還有一個街口便到芥茉黃有蓋街市的大街街角處的一間 chifa。雖算是叫做本地化了的中國餐館,但其實你不知道這間或那間,是唐人開的,還是在這邊中國菜式普及後,當地人才加入爭相的行列。除非有一個勢利的中國人面口的老闆坐在收銀處,否則無從稽考,其實也無需講究,因為你不會指望在外地吃中國餐,會吃得過什麼來。因為舖處十字路口,顧客可從路兩邊進入,算是半開揚。在大馬路前的爐台前徘徊一陣,就有個看來是警衛在另一端招手叫我進來。當時裡面正擠滿穿著藍色校服的學生。坐下最後選了雲吞配豬肉湯麵。一大缸碗熱騰騰的奉上,湯底還可以,但雲吞就只得厚厚黃色的麵粉皮包裹芝麻般大小的丁點肉粒。這或許解釋了牌上沒有淨雲呑湯麵,而要配上牛肉呀、豬肉呀或雞肉之類。同樣是一個大缸碗,斜對坐的男人卻吃得很滋味。

食館後面有一原著民婦人擺檔賣甘蔗。十幾二十條甘蔗,豎棟內四正長方綠色鐵皮小販車的一端,長短不一,錯落有緻。十數個小圓餅形甘蔗分兩排入一袋,賣一索爾,縱橫疊交錯疊成一層層。同樣用一索爾,你可選擇甘蔗汁一杯,還可看到女人用膀臂配合身體之力量,在販車上一個銀箱子伸出來的一條拉手大力大力的上下拉,甘蔗便隨著動作被箱內的齒輪送入其內,壓成片狀,汁液就由下面的嘴口流落杯兜中。女人身邊有個小女兒到處爬走,故之一面做生意,一面顧盼女兒,因她們身後的街邊就有很多汽車停泊著。

秘魯這裡的三輪嘟嘟車都比國內及泰國的細小,內廂狹窄,只一排坐位容兩人。之前也在利馬 Barraco 區見過,但沒有在這裡的多和富有特色,尤其是一大顆在馬路穿梳,好像停不了的頑皮小動物,周圍亂躥。紅色的那些正前看好像卡通憤怒鳥的頭,車輪和上面的蓋子就彷如它的嘴。前一後二的三個車輪,小得不合比例,更顯圓骨碌的車身詼諧滑稽。它們的顏色主要是紅黃或藍,而有些是經過精心裝飾的,前後插上花彩旗幟,車身噴上花紋圖案,像要比拼擁有者的個性和品味。有的又在擋風玻璃或車頭上方,一列橫寫上自己和愛人的名字,作為宣示和明志憑証。

Chincha 這小鎮的喧鬧是多方多面。嘟嘟車的引擎和喇叭在響過不停,短、快和連續,在這製造聲浪方面,如兒時的卡通角色小鳥咇咇。電器店和服裝店都將揚聲器向街發出最大的音量,還有賣翻版唱碟影碟店舖和街販播放著舊日歐美流行曲。但最震耳欲聾的噪音則是來自兩天後我經過的街角,那時正是宣傳地方選舉,有畫了花面像小丑拿著麥克風,語調跨張,說東説西,高喊口號。通過巨大的揚聲器發出的聲響之大,令你不能不掩耳經過。男人講完説完,又手舞足蹈,有六七個小孩圍繞著他起勁共舞。心想孩子是可憐的。選舉就是喧傳,喧傳就得載歌載舞,這的確吸引了一班圍觀者。

吃過遲來的午飯後,隨便走進街市。入口處的乾貨攤有各類的水果,比起我在利馬市所見街販所賣的新鮮得多。買了一公斤李子才兩索爾。前行一些又在一乾果攤買了一小袋去殻的合桃,一索爾,試試吃性質,皆因見核不見果,而核又是花生豆形,錯以為是什麼東西。唯時而向晚,街市店舖也陸續收拾關門。在街市差不多盡頭,一個母親趁時在地上一攤垃圾堆中搜尋人家摘下的菜頭菜尾,約略拍去混在其中的沙塵,放入女兒拿著黃色殘破的膠袋中。

主馬路和街市會給人一個混亂而又熱鬧的印象。可是出了街市後面亂闖一翻,到了不知處民居當中,配合日落黃昏時分,所見所感就變得孤戚荒涼。垃圾、風沙、破屋,還有人沒表情的面孔⋯⋯

只是回到主街,商店賭場林立,霓虹燈為深黑的天空,為這小鎮,為當中人為的各樣活動,繼續按它本份作點綴。